近日，一则“小苏打饿死癌细胞”的新闻持续发酵，碳酸氢钠（小苏打）的常见性和易得性使“谈癌色变”的大众对其治疗效果的期望高涨。
目前这项新疗法还未有任何临床治疗推广，发表这项研究的浙江大学肿瘤研究所教授胡汛在接受《钱江晚报》采访时称其为“探索性的研究（Pilot Study）、前沿性的研究。我们只是起一个引领性的作用，向大家报告了这么一种现象。”
今年8月，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放射介入科医生晁明和浙江大学肿瘤研究所教授胡汛团队在国际学术杂志《eLife》上发表了这项研究，称“针对40位晚期肝癌病人尝试用碳酸氢钠治疗癌症的新疗法，有效率达100%。”
论文中称，“在小规模对照临床试验中，碳酸氢钠配合动脉插管化疗栓塞术（TACE），肿瘤缩小率100%，而单独使用TACE，肿瘤缩小率63.6%，因此，加上碳酸氢钠能显著提高TACE治疗的效果。”
据悉，介入治疗、TACE是治疗中晚期肝癌的常规疗法，主要原理是通过血管将化疗药物直接注射到肿瘤中来杀死癌细胞。
“在这项研究中，主角是动脉插管化疗栓塞术，小苏打只是辅助成分。”一位业内研究人员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这是一项临床研究，离临床治疗和推广还比较远。小苏打吸引眼球不过是因为大众熟悉，这只是博眼球的说法，说靠其抗癌偏题太远。”
研究初衷：提高疗效
胡汛团队和晁明团队共同完成的这项研究名为“靶向肿瘤内乳酸阴离子和氢离子的动脉插管化疗栓塞术”，简称TILA-TACE。
其基本原理为在血管中插入导管，注射小苏打，破坏其微环境，去除癌细胞里面乳酸分解出的氢离子，使癌细胞更少地利用葡萄糖；再用栓塞剂将供应癌细胞营养的动脉堵塞，切断葡萄糖供应，从而加速癌细胞死亡。
晁明此前在接受《钱江晚报》采访时表示，“动脉插管化疗栓塞术是上世纪70年代由日本学者提出的，确实有疗效。但这个治疗有一个瓶颈，疗效不高。所以我们两人一直在探讨，如何能提高疗效。”
对于使用小苏打及其所起到的作用，晁明认为，“这是肿瘤治疗思路的创新，是机制的创新。小鼠身上的实验证明，在肿瘤旁注射碳酸氢钠之后，可以观察到肿瘤大面积坏死，符合我们在实验室的发现。虽然TILA-TACE是在TACE基础上的一个治疗，但小苏打的作用是非常关键的，而不是调节口味的佐料。”
东方肝胆外科医院教授施乐华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解释，“治疗癌症时使用小苏打是一种通过化学原理、改变肿瘤微环境的疗法。肿瘤周围环境一般为酸性，但并非为单纯的酸碱。微环境中还涉及其他因子、细胞活性物质等，酸性环境的改变不一定能用小苏打中和。”
据施乐华解释，原因在于一是通过血管注射进入人体肿瘤的是水剂、是液体，不能固定和封闭在肿瘤周围的环境里，“如果能保证环境封闭、直接打入肿瘤中的试剂累积并发挥效用，其他物质也可以杀死癌细胞，如冰醋酸等化学物质。”
二是人体酸碱平衡机制和功能很强大，注射的碳酸氢钠可能会很快被中和，有效性不确定。“靠小苏打改变肿瘤的微环境是比较简单和直观的理念，还要看其他因子和血管活性物质的影响。”
仍需更大规模试验
胡汛和晁明团队发表的论文中称，其在40位晚期肝癌病人上配合使用小苏打的TILA-TACE疗法，有效反应率100%，初步统计病人的累计中位生存期已达3年半。
据晁明介绍，“研究中，40例病人有效反应率100%，这个数字是真实的。后来又做了上百例，当然也有无效的，但总有效率在90%以上。”
《eLife》杂志编辑评价其数据“表明在TACE治疗过程中加入碳酸氢钠，对于由于肿瘤太大而无法手术的病人，可能有不错的治疗效果。但还需未来更大规模试验，来证明作者的结论。”
多位业内人士也表示，由于目前参与临床实验的患者人数较少，而且缺乏更多对照组实验，如空白组、单因素、多因素等实验结果，具体效果还需要看后续大规模临床实验。
晁明对前述媒体表示，接下来的工作一是统计所有经过这项治疗的病人情况，二是看病人不使用化疗药物，能否取得同样的治疗效果，“后续还需大样本随机对照研究。临床研究有很严格的入组标准、排除标准，与真实的治疗场景肯定不一样。”他强调。
在病人样本的挑选及向其他实体瘤的推广上，晁明表示，此次研究是“针对原发性的肝细胞肝癌患者，转移和复发的肝癌不在本研究范围之内。其他肿瘤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而一位药企研发副总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由于样本过小，在被试者的选择上，可能会受到人为因素干扰。“临床治疗要通过医院伦理，这一伦理是在没有其他治疗方案的情况下采用新的方案。而临床研究可能会因为要突出疗效而选择一些适合这种技术的病人。主观因素可能存在。”
在施乐华看来，如要证明小苏打在治疗肝癌中的作用，“一是要解决如何将打进去的试剂固定住，将碱性环境固定在肿瘤的流体环境中；二是在肿瘤细胞分裂周期的各个阶段，可以缓慢释放试剂效应，以达到有效性。”
综合治疗为主流
“小苏打饿死癌细胞”新闻一出，喝苏打水等碱性水可以改变酸性体质、预防肿瘤的说法一并而起。上述研发副总对此表示，此说法不值一驳，“就算小苏打对治疗肿瘤有效果，也是采用介入方法注射治疗，并非饮用含有小苏打的水。”
从患病病种来看，中国高发的癌症种类是肺癌、肝癌、直结肠癌、乳腺癌。其中，中国的肝癌占全世界新发病例的50%，其流行病学及病因学都极具中国特色。70%以上的肝细胞癌患者在初诊时即为中晚期，无法接受根治性手术或局部治疗。
肝癌患者需要科学地看待治疗方法。
“世界上原发性肝癌大部分在中国，大概占全球一半以上，主要病因是乙肝，”施乐华表示，“在治疗方法上还是以手术、化疗和放疗为主。”
“肿瘤是一个全身性疾病，需要综合治疗。即使在我们的研究中，也需要其他科室的配合，比如放疗，肝癌很容易侵犯大血管，治疗癌栓就需要做精准放疗。”晁明补充说。
近日在厦门举行的CSCO全国临床肿瘤学大会上，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八一医院副院长秦叔逵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针对不同阶段的肝癌，应选择不同的治疗方式。
秦叔逵说：“早期肝癌主要依赖手术，中期肝癌，除手术外，还有局部治疗，包括射频消融、微波消融、超声聚焦以及化学消融，此外介入治疗我们也做得很好。”
比较棘手的是晚期肝癌，不能手术或局部治疗的，或者经过手术、局部治疗后复发转移的患者，“最基本的治疗有三大方向，一是管理基础肝病，二是分子靶向治疗，代表性药物是索拉非尼。三是新一代化疗，主要是含奥沙利铂为主的系统化疗方案。”另外，秦淑莲强调，除了多种疗法、药物的综合使用，包括BMS在内的一些公司正在从事有关肝癌免疫治疗的研究，将是未来引领肝癌治疗的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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